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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日的味道

12 Jan

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,全在节日里了。

小时候盼望过年。每每进入腊月,天气转冷,出门能呵出一团蒸汽的时候,心情就开始按捺不住了。虽然学生时代放假前总有考试挡在面前,仍然抑制不了将要过年的兴奋。待街上的年货陆陆续续摆出来,心情就像孩子们手中的烟火棒一样燃烧与绽放了。

过了小年,就算真正进入年关了。从腊月二十三这天开始,上下五千年的中国人们都在沿袭着同一个习俗:二十三,祭灶关;二十四,扫房子;二十五,磨豆腐;二十六,割年肉;二十七,杀只鸡;二十八,把面发;二十九,蒸馒头;三十晚上熬一宿,大年初一扭一扭。这民谣,把人们对于年关的期盼,一天一天堆积起来。窗明几净的房子堆上满满当当的年货。鸡鸭鱼肉酒,亲朋加好友。一个红红火火的中国年就蓄势待发了。

在我家,过年要在“老家”过,要回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的家。如今一天即可来回的路程,在儿时常常要颠簸很久才能到达。汽车换敞篷三轮或拖拉机。那时候被棉袄棉裤围巾帽子裹成粽子的我总忍不住发愿,等我长大了有钱了,第一件事就是捐钱把水泥路修到爷爷家门口。

奶奶生养众多,我有五个叔伯和一个姑姑,在那个年代,她老人家也算得上英雄母亲了吧。年节时一个大家庭齐聚一堂,大人站一屋,孩子跑满地。和堂哥堂弟们一起放鞭炮,和堂妹一起逗弄爷爷养的鸟儿,到厨房看妈妈婶婶准备年夜饭,亦或立在堂屋屏气凝神看叔叔写对联。一大家子就在年年有余的饭香和炮声中,进入新的一年了。

那时候交通不便,回一趟老家定是要住上一段日子的。爷爷奶奶的老房给每个儿子都留了一间屋子一张床。过年回家一家三口就挤在一张大床上,盖着厚厚沉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的棉被,身子被爸爸妈妈夹在中间暖的发热,脸蛋却在被窝外面冻得冰冷。待天亮,父母早早离床,我便一人蜷缩在温暖厚重的棉花被子里,直到外面拜年的声音和饺子香味飘出来,才麻利的起床穿衣,给长辈拜年讨要压岁钱去了。

值得一提的是,农村多代人多个家庭杂居,某年我和堂妹赫然发觉村里一个成年人按辈分应该叫我俩姑姑,一时大喜,觉得自己也当上了长辈,便喜滋滋的拿着新收的压岁钱跑到人家门口喊,快叫一声姑姑呀,给你压岁钱!现在想来,稚子娇憨,不仅莞尔。如今大哥大姐早已有了儿女,我们这个大家庭四世同堂,散布祖国世界各地。路早已修到了爷爷家门口(不是我掏的钱),但想过个热热闹闹完完整整的年,却难上加难了。

后来离家上大学,过年更是一年里祈盼的大事。从买票、装包到挤车都在一种难以抑制的亢奋状态下进行。拥挤的火车站在年节时更是如菜市场一般喧闹。各种地方的口音汇杂,红烧牛肉面的味道挥之不去,抱孩子的妇女、吸烟的老头儿、看杂志的中年人,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疲惫的期待,就是这个民族千年的信仰。

出国后便没有年了。倘若三十或初一落在周中工作日,那更是连一顿丰盛点的饭都吃不上的。然而每当挂历翻到这几天,即便没有大街上的张灯结彩,却依然心潮澎湃,这是刻在血液里的激动。腊月二十四,掸尘扫房子。我的波多黎各室友惊奇于我怎会在周中的晚上那样卖力的打扫卫生。周末众多留学生聚在一起,包饺子这种技术活占地耗时,大家索性一起火锅啤酒。在氤氲的水蒸气和啤酒瓶的碰撞中,是一群离家的孩子对那片古老的土地最深沉的思念和最虔诚 敬意。

在美国呆久了,最近突然发现美国的节日也开始撩拨起我心中兴奋的情愫了。11月底的感恩节一过,商场中便摆出圣诞树,响起圣诞歌。星巴克的杯子换成了红色,社交网上关于圣诞老人和耶稣诞生的喜讯争相报告。我被节日的气氛感染,也在这个季节变得无比的大方:我给商场门口无家可归瑟瑟发抖的妇人买热饼干和牛奶,对她说愿神赐福与你;我给流浪汉一些零钱,希望他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好好过个节;我给朋友写贺卡送祝福。总之,我被这个节日席卷和感动。我千里奔波和丈夫团圆,正如那许许多多匆匆忙忙往家赶的美国人一样。

许多年前,我认识一对跨国结婚定居美国的夫妇,丈夫是新加坡人,妻子是韩国人。某天乘他们的车时,丈夫说过一段话,我仍记得。他说,“我们什么节日都不过:亚洲的节日周围没气氛,美国的节日自己没感觉,剩下的节日两个人没法分享”。我听到以后,感到有些恐慌,没有节日的日子,永远平淡如水,无底蕴、无味道、无波澜。当时我已和澳洲男友在一起一段日子了。我事后对他说,我们可不能不过节,我们中西节日都要过的!在我们一起过了四个春节、圣诞节、中秋节、情人节后,终于步入了婚姻。我们过各种节日,在节日的前几天就开始铺垫气氛、查找食谱,准备团圆。不同的节日有不同的故事,搭配不同的食物,传袭不同的文化。而这文化代代相传,讲述了一个个大到民族、小到家族的生动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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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sted by on January 12, 2016 in Uncategorize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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